第402章 方丈的导师(1/2)
筑山倒也听小羽的话,接下来的每日只有上午在讲经堂领着僧众们诵经。下午和晚上独自在藏经阁二楼研读经典,不再去山下的赌场碰运气。当然也许这就是他一直在追求的生活方式,本来也没人逼一个大学生出家。
等了几天,还是没有门票的消息。小羽反正无事可做,时不时跑去藏经阁“指导”筑长老的佛法。小羽对佛学并没有系统钻研过,跟着陌岩和陇艮的那些日子她年纪还小,他们只是因时制宜地点拨她一下。至于学佛的难度,对小羽来说既容易又不容易。容易,是因为她从小就能将世界上的很多事一眼看穿本质,不容易也是同一个原因。
比如某次,陌岩带小羽和谦宝去白鹅甸以北的岱沙江上玩帆船。岱沙江东西走向,将北面的富人区同南面的三不管地带隔开,在江上玩帆船和游艇的基本上都是富人。租帆船的钱还是铮引出的。老让陌岩给他家的谦宝当保姆,铮引和大魅羽夫妇有些过意不去。
那天陌岩指着船头一面迎风舞动的小旗子问两个小孩:“是风动,还是旗动?”
“妈妈告诉过我,”谦宝说,“是仁者心动。”
陌岩赞许地点头,却听小羽说:“是你真气在动。”陌岩莞尔,可不是么?单凭风力的话,这艘帆船走不了那么快的,不可能比江上其他玩帆船的老手们快那么多。
无论如何,小羽虽未完整地学过三藏十二部,她所接触的都是什么人?听过的禅语和机锋可不是寻常佛典上找得到的。
这天,小羽吃着一根寺里专程为她制作的冰棍,进了藏经阁。冰棍是源济叔吩咐斋堂做的,其实就是把头天的绿豆汤加点糖,装进塑料杯,中间插根木筷放入冰柜。无量寺不是被掐电了吗?冰柜还是得有啊,每天清晨会有僧人提着冰盒去山下买冰。大梵天的气候太过炎热,当天无法吃掉的青菜豆腐不冷藏的话很容易坏掉。
小羽嘬着冰棍进了藏经阁,在二楼一张大木桌前找到筑山。桌上照例有只瘦高的竹炭陶杯装着茶水。筑山嗜好不多,喝茶算一个。上次出差回来后就改穿僧袍,但这家伙的头发太长了,有三四寸?二十五六岁还是头发蹭蹭往外窜的年龄,而他这些天也没顾得上理发。好在发质柔顺,像刘海那样自然地垂在额前,盖住眉毛,有点儿偶像剧明星的意思了。
小羽出现时,他正拿圆珠笔快速地在记事本上写着什么,不知是抄录经书上的内容还是记下自己的心得。她的到来让他整个人变轻了,似乎胸腔里的冷空气被置换成热空气,这是小羽的感觉。
“灭尽定与四禅八定的区别是什么?”小羽将屁股贴在桌沿上,呈一种“擦边坐”的姿势,问道。初学者都该具备的基础知识,当然只是个引子。
筑山手中的笔不停,“初禅、二禅、三禅、四禅,是脱离欲界,进入色界后的禅定层次。等进入无色界后,还会有四种禅定,依然属世间法。只有修习灭尽定才有可能了生死、出轮回,相当于第九层次的禅定。”
小羽点头,又问:“那既然都出世间了,想干嘛干嘛,后面为啥还要修什么漏尽通?”
“灭尽定又叫有余依涅槃,无始以来的贪嗔痴慢疑等习气还有剩余,并未得到无漏果。三果及以上罗汉可入灭尽定,但果位是可以退失的。”
嘿嘿,小羽正在等最后这一句。“也就是说,修完漏尽通之后就不会退转了?那为啥佛陀们还有再回尘世谈恋爱的,不止一个,连教主释迦牟尼都又双叒叕结婚生子了?别告诉我,你不相信我的话。”
小羽说的是陇艮和吴老师,但陇艮几千年前首次降临娑婆世界时贵为王子,也是结婚后才出家的。
筑山这回停住笔,抬头看她,“你想说什么?”还是同一个人,但小羽觉得他的气质起了微妙的变化。不似在山下饭馆里初遇时那般锐气逼人,更如沁凉澄澈的地下水无声息地流淌着,大概跟连日来读经有关。
小羽将剩下的冰棍一口吃光,竹筷搁到桌上,收起脸上的笑容,用私塾先生的口吻说道:“还在纠结什么退转不退转,这就是起了分别心,相当于凡人拿自己的认知水平去揣摩圣人。无论成佛成道,追求的都是真正的自由,大自由!想干什么就干什么,谁都管不着,而不是寺庙和道观里的老学究们以为的这也不能做、那也破了戒,那你辛苦修道干啥?你犯点儿事蹲监狱不是一样么?还管吃管住,无需化缘。
“依我说,入灭尽定之后的那些三果罗汉们之所以会退转,就是因为患得患失,生怕丢了修为,这也是一种贪念啊。要不然殿堂里泥塑的那些罗汉们一个个目光猥琐、神色抠门,想找个帅点儿的都找不出来。”
筑山笑了,原本握着笔的手转而去抚摸桌上的茶杯。“要这么说的话,丫头你早就成佛了。你不就是想干啥干啥,想去哪儿去哪儿,谁都管你不着吗?”
诶?这种说法小羽喜欢。结结实实地得意了一会儿之后,又正色问他:“必须修完四禅八定之后,才能考虑灭尽定吗?”
这个问题一出,筑山的神色也严肃起来。手指转动着茶杯,压低了嗓音,“我觉得……不必吧?四禅八定并非佛教的‘不共法’,其他教派的修行者也能达到。灭尽定则为佛教专有。还是要看修行者的资质。”
“但是这样一来,岂非打破了戒、定、慧的次序?”
他没直接回答她的话,只是淡淡说了四个字:“人生如戏。”
人生如戏?小羽记起源济叔说过的,筑山是胎里素,十来岁就想着要出家了,他妈妈不让。虽说轮回转世时记忆要被抹去,但修为和脾性那些东西是可以隔世积累的。所以对有些人来说,也许一生下来就比别人要通透?他们的人生真的是当电视剧来演的,为了不让身边的人失望吧?
“哦,对了,”筑山的坐姿忽然有些僵直,抬手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样事物。“你现在既然是无量寺的人,吃住都在这里,总得有个信物,免得外人问起。你没剃度,也不好发你度牒,不如……”
小羽低头,细看他手里攥着的事物,应当是串佛珠,戴在手腕上那种。以为他会递给自己,他却只是搁到了她身边的桌上,自始至终也没抬眼看她。
小羽伸手捞起,好凉!珠子每颗大小颜色不一,大的像裹着花生的巧克力豆,小的像没裹花生的巧克力豆。颜色有深褐、深灰、咖啡色,还有一颗接近深红。非木非石,捏一阵子温度会升高,松开手,再摸又回复到原先的温度。夏天戴这么冰冰凉凉的东西会舒服吧,就是不知道冬天感觉如何。
“这什么材料啊?不符合物理定律,”小羽嘟哝道。
“物理定律包罗万象,”筑山继续提笔写字,“世人发现的,不及十一。”
小羽将珠串戴到左手腕上,恍然间,似乎是在将一只珠链套到鸟爪子上。哪儿来的?大小正合适。不会是无量寺历代传下来的宝贝之一吧?寺里又没尼姑,和尚们的手比她的粗,有可能已被筑山改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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